傲慢与偏见10
BGM：When you sleep—Mary Lambert
10.
车子在方知瑾气急败坏的喊声中驶出了王家，司机听到王俊凯上车时的摔门声抖了个哆嗦，现下恨不得踩着油门飞驰而去，好将方家那位少爷远远抛在后面。
王源也不痛快，本来自愿做的事变成了强迫，而且这样一来，他和王俊凯稍有缓和的关系又降到零度……王源一愣，所以我是因为这个才不痛快的吗。
他低下头，心脏部位有一阵非常奇怪的感觉，好像被外面的雪天包住了，发涩，难受，绝对称不上愉快。
一只手突然伸了过来，没防备，王源惊得回神，反射性往后一躲。
王俊凯只是关上了他这边的车窗，徐徐升上去后车内的空调起了作用，王源感受到暖意，微微不好意思，他躲什么？
做了这件事之后王俊凯又变成了一尊不会说话的石像，脸紧绷着，连半句话都不想分给他。后排中间空了好大一块，王源心道这么不爽和我坐一起，干脆坐前面去啊，搞不明白这家伙。
王俊凯说话了，“你总是知道怎么能气到我。”
“你也知道怎么才能伤害到我。”王源不怀好意指了指自己的腹部，被衣物盖住的皮肤留下了一道疤痕，痛感过了三年早就没了，但他现在拿着这道疤去挑衅王俊凯。察觉到王俊凯瞬间僵硬的身体，王源说：“没办法，风水轮流转。”
他看着窗外，轻描淡写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答应我爷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会做这个决定，我回来之后不知道的事太多了。但是王俊凯我要告诉你，即使我们离得这么近，我们同处一室，抬头不见低头见，你要还想来三年前那一场，我不允许了。”
“我不会再让你伤到我。”
过了很久，王俊凯才开口，他似乎在强忍着什么，“你还是不信我。”
“信你不信你有什么区别呢？”王源笑了一下，“你和一个想不起所有事的人谈什么爱恨相信。”
像是方知瑾说的，怨恨过你也好，讨厌过你也好，在旁人的视野中针锋相对好几年也好。又或者像王木瑶说的，喜欢过你也好，能第一个辨识出你情绪也好，这通通都是过去的事了。
现在已经翻篇了。
王源说：“往前看看吧王俊凯。”
********
这三年有无数人旁敲侧击让我往前看，你王源并非第一个，当事人都用无所谓的态度来叫我遗忘了，我是不是该感激涕零谢你不杀之恩。
多没良心啊。
在我夜夜难眠翻遍整个城市来找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重洗记忆，准备好开始新的人生。被我刻在了心剔进了骨里的记忆，就这样被你轻飘飘几句话扔出了窗外，你甚至用看无理孩子的眼神看着我，是不是觉得我所有的围追堵截全都像个笑话。
你多大方，多轻松。
‘往前看看吧王俊凯’
深明大义，多不得了。
你有权利，有资格说这句话吗？
*********
王源坐在里面，王俊凯不动他就没法下车，忍不住要发火。话还没说出口，王俊凯却转过头，枯藤老树打散日光碎在他脸上，王源能从这么近距离看见他的眼微微红了。
“只有三年前的王源有资格让我忘记，”王俊凯的表情好像在嘲笑他是个鸠占鹊巢的小偷，“你不行。”
“好了不起，”王源面无表情鼓掌，“祝你早日找到他。”
王俊凯下车了，一路有空调暖风，可他的身体却不见回温，甚至比上车时冻得更僵。他全身上下最软的某个地方被王源刚刚用小刀戳了一下。他早就想这么干了，王源这次如愿以偿。他开心了。
身后却响起王源的声音。
“温泉会所，宝石蓝，惩罚胡小肖……”
“涂鸦墙，榕树，爷爷喜欢吃鱼……”
“图书馆编号N972-331，海洋馆，永远喜欢你……”
王俊凯听到最后，脸上变换过好几种情绪：呆怔，怀疑，震动……转过身来时，变为彻彻底底的惊喜。
王源看到他的脸，心底的捉弄和报复突然悬在了半空。
王俊凯居然笑了。
**********
大！！！新！！！闻！！！
1号教学楼的靠窗同学们注意了，现在打开窗，你们绝对可以看到惊世骇俗的一幕，我没有夸张，没有虚报，快啊！
我可以作证，我就在校门口，我已经傻逼了。
Word妈冷面阎王和太子爷坐一辆车来的？
这车高级，牛逼，大气，我看好它是下一代冉冉升起的锦鲤！
同志们还有更劲爆的，我朋友拍到图了我马上传上来。
我只发图不说话，我现在很怀疑是不是我拍错了……[图片]
……
……x16层楼
王俊凯在笑……
面前站的是太子爷哎，但是看着并不像‘我要搞死你’那种恶狠狠的笑？
简直春天来了好吗。
卧槽？？？我刷到什么了？？？我是不是没睡醒我回去睡一下再上网好了？？？
**********
学校论坛今天又爆了，拍到神图的人手机被四处传阅，得意到鼻头发红的女生被方知瑾黑着脸找到，没有怜香惜玉心的方大少威胁她删除了。
可盖不住消息的传播速度，九中热衷于八卦的人全都品着这照片津津有味。平凡高中生的生活太过于乏味，年级最漂亮的女老师去相亲这种事都值得八卦一小时，何况当事人还是校园风云人物，极具戏剧冲突和转折性的情节发展让每个人站在旁观者角度，观赏地欲罢不能。
只不过……当事人之一就显得有点闹心了。
王源其实挺想忘记早上那一幕的。他的本意是借机打一下王俊凯的脸：他不是说自己没记忆，没资格让他忘记么？那他就讲一些过去的事给王俊凯听听。
谁想得到王俊凯的反应会那么大啊。
大概是王俊凯一直给人的印象就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还总是臭着脸，浑身的刺儿拔了又起起了又拔。这样的一个人，乍一下笑了，好像格外难忘……
当时王俊凯的脸冻得微白，愣愣地看着王源，之前强忍的情绪随那一笑全数不见。也许是他笑得比头顶的太阳还要有温度，王源居然没将恶作剧进行到底，说出这些话都是字条上的。
反而在王俊凯大步走来，两手覆住他的头，惊喜又不确信问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还僵硬地点了下头，别扭道：“只有一点点。”
可是看王俊凯丝毫不减喜悦的面孔，好像只有这一点点，也足够了。
尽管被方知瑾删除了，而且因为三人的禁止，王源这一天都没有什么机会看到那张照片，可看不到不代表不会反复想，有时候安静下来就会想起这个笑。
论坛上的大家和王源当初的印象一致，王俊凯是真当得上‘冷面阎王’四个字，笑一笑堪比铁树开花。
远处的方知瑾又开始吼了：“暖什么！这明明就是笑里藏刀！”
然而王源坐在靠窗位置，遥遥看着对面树影里的理科楼，手托着下巴，心里闪过了一条微弱的念头——
只被九句话就能带出难得一见的笑容。
该说他是难被满足还是容易满足呢？
*********
理科楼因为女生少，没有太多八卦氛围。王俊凯的同桌曹长岭作为一个不问世事的学霸，什么都不知道，脸铁青着，还在为发下来的物理试卷没王俊凯高斤斤计较。曹长岭就奇怪了，王俊凯这人三天两趟来回学校，也就最近跑学校勤快点，平时上课就睡觉涂鸦看动漫，一道题都没见他做过，怎么每次分数都要压他一头，难以置信！
王俊凯以前拿到卷子，总是看也不看就丢抽屉里，曹长岭总要等他下课出去才偷拿出来，与自己的一一比对，看差距在哪里。
一看就清楚了，王俊凯除了总是丢选择题五分，其他的分都不会失。
不管那道选择简单还是难，每回都丢这五分。
曹长岭真是想不通，当然他也懒得想这些事，算不出题才会让学神曹长岭捶胸顿足，当下激励自己一番又去刷题了。
原先的王俊凯考了高分也不会洋洋得意……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王俊凯靠墙坐着，外套披在身上，露出一截里面的宝石蓝卫衣。他双手交叠，只露出眼睛和鼻梁，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曹长岭看到了王俊凯红得滴血的耳朵。
作为三年同桌兼孤儿院难友的曹长岭非常具有发言权，这家伙高兴了没什么别的表现，就是耳朵红。小时候挺容易红的，只要攒够钱买到书王俊凯就很高兴。越大就越难了，上次红是在两年前，听说方知瑾从楼上摔下来断了腿，程度也只是微微红，眼神还是冷的。这一次就有点夸张，王俊凯不止耳朵红得要滴血，像脑袋两边挂了两颗红艳艳的大玛瑙，那眼神也挺要命，曹长岭一看就闹心，恶寒——这怎么跟思春似的。
在王俊凯持续了一天这样‘痴迷又沉醉’的眼神还恍然不自觉后，曹长岭忍无可忍掀桌了，“他妈的你到底在高兴什么？不就是高了五分吗？”
王俊凯被他打断了，有点不高兴，但还是坐起来，不再趴着了。
谢天谢地，终于变成原来的王俊凯了，曹长岭松了口气。
王俊凯手插在衣服口袋，不自觉朝文科楼看去，好像可以透过层层树影看到某个人。那个人昨天就睡在与他一墙之隔的地方，昨天也挂在他身上不肯下来，尽管说出了刺人的话，可下一秒他又无比乖顺了。
他闭上眼，能想起早晨在校门口，王源说的最后一句话：
“永远喜欢你……”
咚。咚。咚。
随血液急流开始自顾自跳个不停的心脏，不受控又危险。
王俊凯站起来，一把拉开了窗，冷风呼啸灌了进来——来吧，一齐扑到我身上来，把我都无可奈何的这心跳这心动这颗心，结结实实用冷风冷静一下吧。
曹长岭的卷子全被吹跑了，在身后骂道：“你有病啊王俊凯！！！”
*********
王源心不在焉拨着饭，方知瑾正在和顾波吐槽他爸，他突然想起要问他们图书馆编号的事情，转过头喊了几声方知瑾对方都不答应。
顾波看了看王源，“喂，源哥喊你呢。”
“听不到！”方知瑾没好气，“谁是源哥，我不认识！哥哥我一晚上没睡就担心他了，大早上还抢了我爹的车去接他，结果呢，跟那谁谁谁跑了！”
王源有点头疼，“你……”
“我怎么，我怎么了？”方知瑾冲着王源瞪眼睛，“昨天也是，今天也是……我的天这是什么！手机里就存了王俊凯一个人的号码，挺好挺好……”遭此雷击，方知瑾的眼圈都红了，拿起外套就站起来，“兄弟我先走了！”
王源：“……”
周贤凉：“你别管他，他生一会闷气就会回来了。”
顾波：“不过源哥你有手机不先存我们的，确实有点受伤啊……”
王源有点莫名其妙，“这手机昨天刚买的，王俊凯自己存进去的。”
关他什么事！
顾波看了半天，“这模样看着还挺面熟……”
周贤凉：“好像和王俊凯一个款。”
王源：“哈？这个家伙，怎么给我买了个同款，回去扔了，搞什么，情侣款啊？”
生完气的方知瑾走进来刚好听到这句话，又被雷劈了一下，扶着门框摇摇欲坠，满耳朵都是这手机原来是王俊凯给源哥买的，转身又走了。
顾波也挺无奈，“源哥，你是不是没钱，老爷子把你的卡掐了吗？”
“没啊。”
“那你让他给你买手机。”顾波心中腹诽，而且看起来也没有计较这笔钱的意思，王源哪怕和他们关系很好，账还是算的很清，他这方面非常独立。
王源轻轻啊了一句，也反应过来了。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给王俊凯还钱，心安理得就拿走手机用着了，王俊凯也没提，但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因此感觉到脸红和不好意思，好像在自己看来，花了王俊凯的钱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然后他被心中突然冒出的想法震惊到了——
王俊凯的钱，花了就花了。
他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啊。
*********
快放学方知瑾才回来，一脸消沉，收拾着书包。
王源赶紧抓住机会，“图书馆编号N972-331。”
方知瑾：“？”
王源又转头去问顾波和周贤凉，得到的反应都差不多，王源有点泄气，“我日记本里写着的，我以为你们知道。”
方知瑾没帮上忙，格外臊脸，嗓门又大起来，“问我们干什么，你去问王俊凯，你和他比我们亲，说不定就知道。”
王源敷衍地安抚方少。
心中却想，其实早就问过了，就在今天早上。他和王俊凯在那几句话之后又重归于好，能走在一起进校门。王俊凯自那一笑就没了反应，还是一脸性冷淡，只有耳朵和昨天一样红得滴血。王源试探性又提了一遍，“图书馆编号N972-331。”
王俊凯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就走了。
他也不知道。
这个事看起来有点棘手了。王源丢失线索，心中烦闷，让三个人先走了。方知瑾原先说好要看护好源哥寸步不离，今日受了点小伤，什么都没坚持，背影沉重地走了。
王源在教室待了半个多小时，已经快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他面前的纸上乱画着那九句话，王家各个人的名字，熟悉的人名，奈何每一条都看似有瓜葛，却对当年的事毫无帮助。
他撕了纸，揉成一团，靠在墙上吐了口气。
脆响自头顶传来。
*********
这里是二楼，王源坐在靠窗的位置。
外面早就黒糊糊一片，王源刚起身，又有一颗石子敲在玻璃窗上。他开了窗，看到楼底停了一辆机车，机车上还坐着个戴头盔的人，手里攥着一只手套和几颗石子。
王俊凯冲他扬下巴，“下来。”
“干什么。”
王俊凯打开遮目镜，“不是你想去图书馆么？”
“啊。”王源想起早上，“你知道？知道你至少点个头。”
王俊凯真的点了点头，“回去后才反应过来你在问什么。”
“你当时神游呢？”害得他在教室瞎烦闷了半天。
王俊凯有点语塞，“当时……”
“算了吧，我马上下来。”王源有点心急，转身就走，又一想穿过走廊下楼再绕到楼后面，这路途实在麻烦。
“喂。”
机车上坐着的人抬头，看折而复返的王源，“怎么了。”
王源抿紧嘴唇，似乎也觉得接下来要讲的要求有点不好意思，“太麻烦了，我跳下来，你接着我。”
“哦。”王俊凯下车，摘了头盔，王源看他面不改色，只有双耳微红。心中叹息，这种事果然不能做多，下一次王俊凯可能就觉得他烦人了。
“你要是把我摔了，我就打断你的腿。我说到做到。”王源跨上窗台，硬声硬气丢下来一句，王俊凯听了只伸开双臂，淡淡嗯了一声。
王源心一横，跳了下来。
随着一声闷哼草坪被压出一圈人形，冬季干草铺了万里，王源抓了一手。他紧闭着眼，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身下也不是坚硬的地面，而是一个温暖，又有点熟悉的男孩身体。他的脸贴着王俊凯棉服上的金属铭牌，凉得他即刻惊醒，刚要爬起来却被一双手有力地按了回去。
他又趴在了王俊凯的身上。
“要点脸。”他咬牙切齿。
身下的人没松开，双手却环得更紧了。
这个角度能看见什么，龟裂的硬土，短短的干草，王俊凯身为男孩子却不粗糙的皮肤，红红的耳朵。这个角度好像在梦里见过。
所以王源有点恍惚，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他似乎认命了，也不再挣扎，反正被压着吃力的人也不是他。被王俊凯放开时还在想，有什么意义，躺在这儿不动弹的半天时间足够他上楼下楼两个来回了。
抛给王源一个头盔，王俊凯长腿一跨，上了机车。王源一边戴头盔一边问：“到底这个编号代表什么，放着一本书吗？为什么方知瑾他们都不知道啊。”
听了他的话，王俊凯却露出一个罕见的，微微得意的表情，奈何一闪而过，在黑夜中王源还以为自己看错。
“是秘密。”
“是只有你和我两个人知道的秘密。”王俊凯一字一顿道。
**********
一个都市可以有太多秘密，不为人知的秘闻也许就藏在随处可见的地方，那些细小如沙的秘密或阴暗或锋利或如没长好的血肉伤口不能碰不能提。几年前我们如同藏身暗处的蝼蚁，穿过城市的阴沟，教堂，所有长满了青苔的阴暗的地方，都有我们走过的痕迹。没有一个脚印生存在光明之地。因为我们拥有秘密。三年前只有你我分享这个秘密，我邀请你，进入我的人生，我与你一起织就一起华丽的骗局，哪怕在得知你的死讯之后我依然不肯向他人吐露这个秘密，它就像一枚恶果狠狠结在我的额头，让我一年比一年冷，一年比一年失望，一年比一年悔恨难当。尽管疼痛难忍，阴寒难受，我依然噙着这枚恶果甘愿为它辗转反侧，我要等待你，我要等待你，我要等待你。等你降下天罚等你将我判刑，残酷无比我能忍受，我甘愿！只要你出现，我只要你出现。
王源打掉他的手，眼中闪过多种情绪，不耐道：“你是谁啊——”
我等到了你。
Tbc
评论